“那，那是他……阿嚏！”陈冰清跟在他后面狂打喷嚏，一边打喷嚏还一边不认输地辩解：

“那是他不好意思跟我说！”

季泽听到这里终于回头，

金灿灿的夕阳下，他的眼睛也是金灿灿的，羽扇一样浓密卷翘的睫毛要死不活地耷拉着，懒洋洋地垂眸看她，

“随便你喽！不过你这长相，我觉得他应该看不上，咱班女生追他的可多得是，还有四班的林婕妤，你比得过人家？”

“哼，都跟你似的？俗气。”

陈冰清说是这么说，可脚下的步子还是慢了些，眼看着就被季泽甩在身后，

他黑色的书包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，校裤搭在崭新的白色耐克鞋上，随着他的脚步蹁跹舞动，

他长得也很温柔，一头微蜷的柔软黑发，小鼻子小嘴，眉眼是弯曲的弧线，皮肤白白净净的，整张脸都像棉花糖一样，轻飘飘软绵绵的，

可他说的话就像刀子一样，直往年幼的陈冰清心窝子里戳，

“哼，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好不好？漂亮还得身材好，得聪明，咱班也就顾娜还行吧，”

他说着回头，皱着眉不屑地往陈冰清脸上扫一眼，

“你这样的？看了就不想日。”

“你说什么？你再说一遍试试！”

陈冰清猛地刹住脚步，攥着拳头扯着嗓子喊，真想给他后脑勺来一拳，可不知道为什么，她觉得自己没底气了，腿软绵绵的，拳头也软绵绵的，手掌心全是冷汗，

来往行人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，纷纷不悦地回头，

这小丫头个子小小的，像个豆芽菜，五官也像豆芽菜，细鼻子细眼儿，挺乖巧的长相，咋这么凶啊！

大人是可怕的，也许他们的人生很失败，但市井小民的毒辣眼光只需一眼就能判断出谁有“凶”的资本，谁没有，

显然陈冰清没有，家世，长相，学习，每一个都不足以支撑她的“凶”，

他们甚至都不用多看她一眼，这样粗莽的小丫头，欠发达的小城里多得是：

粗糙的发质，被烈日晒得黝黑的皮肤，廉价的地摊货板鞋，发育不良的身体，欠缺规训的仪态……

尽管她的暴躁并非无理取闹，事实上她相当懂事，可没人有耐心透过她“没教养”的凶悍，看到并理解一个十二岁青春期女孩敏感且脆弱的自尊心，

她这样的小姑娘，乖巧才能讨人欢喜，乖巧才能有立身之本，可她最没有的就是乖巧，

但十二岁的姑娘，再虎再泼辣也是在意男孩子的眼光的，

何况对方是一个叫季泽的男孩，本就是最看脸、最嘴贱的年纪，家世背景更是给了他肆无忌惮的底气，说话做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，

而他还偏偏不是那种你能一眼看出来的骄横跋扈的有钱人家的孩子，

相反，他相当有礼貌懂规矩，坐在那儿先是乖巧腼腆地看着你笑，过一会儿就开始跟你聊天了，

先从小孩儿的话题，什么读书啊游戏机啊开始聊，慢慢地就会腼腆又专注地看着你的眼睛，夸你，捧你，往你心坎儿里送，还毫无矫揉造作的痕迹，

如果对方是叔叔辈儿的，他就会说：“要是我长大了也能这么……就好了。”或者“我什么时候才能跟您一样……？”

如果对方是阿姨辈儿的，他会更直接，“姐姐好”，在得知对方真实年龄后又会红着脸，好像羞耻于自己的错误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