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闻聿风说了什么，闻笙歌再也听不清了。

他怔怔看着闻聿风，嗓音又干又涩：“你是骗我的对不对？”

回忆如海啸一般扑面而来，将他扯回被闻家收养那天。

闻母不嫌弃她脏，给她洗澡：“从今往后你就是闻家的女儿了。”

她懵懵懂懂洗完澡，第一次发现身上可以不痒不脏，甚至有香香的味道。

接着，她被逮到闻聿风面前。

闻聿风牵着她的手说：“妹妹，我是你哥哥。”

阵阵刺痛钻入骨髓。

闻笙歌看着掌心的殷红，有些晃神。

闻聿风这是不要她了？

痛意翻滚，在内心发酵成恨意。

闻笙歌嘶声控诉：“你举报我思想不正，我也举报你！”

“苍蝇不叮无缝蛋，你要真对宋熙一心一意，怎么会让我住军属大院！怎么会在晚上和我出去！”

向来在舞台上展现最好一面的闻笙歌，此时却满脸泪水，面色扭曲。

“闻聿风，你休想把自己摘干净！同志，你去我家找找，闻聿风给我写过情书，他才是思想龌龊的那个！”

处长眸色一怔，转头看向闻聿风。

“闻营长，她说的可是真的？”

闻聿风没有丝毫犹豫：“是我对不起宋同志，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赎罪。”。

对宋熙，是“对不起”，是“赎罪”。

可对闻笙歌，只有一句冷冰冰的“我举报的。”

闻笙歌心痛到发酸，几近崩溃。

“闻聿风，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！”

说着，闻笙歌站起身想去拉闻聿风的袖子，却被红袖章的思想员扼在座位上。

往日最在乎的长发散乱下来，混着泪水黏在脸上。

“闻聿风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！”

部长面色严肃宣布：“闻聿风停职，待调查清楚，再给你下处分！”

闻聿风眸底翻涌着黑色的河流，将拳头握得更紧了些：“是。”

闻父得知消息，匆匆赶来，没等闻聿风开口，一巴掌甩在他脸上。

“你这不孝子，是要气死我啊！”

“好好一个闻家，儿媳远走高飞，兄妹相继被关在反省室，停职谈话，你让我以后在京市怎么做人！”

闻母哽咽不已：“好好一个家，怎么过了一个年就散了？”

看着闻母生出的白发，闻聿风心中一痛。

“妈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闻父面色涨红，呼吸急促，捂着胸口倒在地上。

闻聿风霎时变了脸色，一边抬着闻父一边呼救。

几个队员着急忙慌赶来，将闻父抬了出去。

闻聿风跟在闻父身边，刚踏出门一步，便被队员挡了回去。

“反省时间还没过，不可以出去。”

闻聿风心如刀绞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闻母一人薄弱的身躯，渐渐远去。

煎熬一天，思想部的处长终于来找闻聿风。

“闻笙歌已经被文工团除名。”

“考虑到家里有人需要照顾，我们没让她发配去边远地区。”

闻聿风心中一颤：“我爸他怎么样了？”

处长顿了一瞬，还是如实告知：“心力衰竭，只能卧床休息，不能再下床了。”

闻聿风眸色狠狠一怔。

闻父前半生一直在营队，哪怕退休，也保持着营队里的习惯，早早起床叠被子，做早操运动。

不能下床，和毁了他有什么分别？

“闻聿风，你生活作风不正，给营队带来了极大的恶劣影响，被营队连降两级，发配藏区。”

闻聿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反省室的。

待回过神来，已经站在了老宅门口。

大门紧闭，向来温和的闻母破天荒骂道：“你还回来干什么？”

“闻聿风，你要把这个家折腾成什么样才满意！”

闻聿风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，直到夜色降临，冻得浑身冰凉，同行的队员催促他上车，他才行了个无比标准的军礼，转身离开。

无人相送。

无人再期待他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