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霓的眸光彻底黯淡下去。

宋谦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语气恢复了冷淡：“本世子身边容不下你这样不能护主的丫头，今日便搬出内院，当个粗使丫鬟去吧。”

从雪地回来后，孟霓又不可避免地大病一场。

高热之下，她沉入往日的旧梦中。

她梦见了以前的宋谦之。

初入侯府那年，孟霓被教习嬷嬷罚跪在柴房中，小小的宋谦之便会翻墙而入，带着几块桂花糕，陪她在冰冷的柴房中待一整夜。

孟霓不知道自己的生辰，于是每年宋谦之都在两人相遇的那天送她礼物，说庆贺她的新生。

她被人轻薄时，宋谦之自己在京城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，却扬起马鞭，将那群纨绔子弟打得向她跪地道歉。

意识混沌间，孟霓眼角有湿润的亮色一闪而过，没入鬓中，很快无了踪影。

再次清醒时，孟霓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出了宋谦之的偏房，被人搬到了外院。

在时不时燃起的鞭炮声中，孟霓艰难起身，走出了房门。

屋外，有几个丫鬟正在洒扫，见了她便围作一团嘲讽起来。

“哟，终于醒了啊，醒了还不快来干活！还以为自己是世子爷跟前的红人呢！”

“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，也敢和世子妃争宠，死了也活该！”

“从前仗着世子宠爱，就作威作福的，不然这么多年，世子怎么可能就她一个通房！”

孟霓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，整个人也纤细得仿佛一捻就碎。

她对这些恶意十足的话置若罔闻。

环视一圈，才发现满府都挂上了大红灯笼。

她突然问道：“今儿是什么日子了？”

那些人看孟霓的眼神有了几分莫名，还是回道：“腊月二十九。”1

原来明日就是除夕了。

孟霓心里有一瞬间的惊讶，随即又庆幸，自己还能活着真好。

她还以为自己熬不过这一场高烧了。

幸好老天爷垂怜，让她能活着离开侯府，自此与宋谦之再也不见。

“多谢。”

说完，孟霓就往偏房去了。

她人虽被搬出了外院，但她的东西都还在内院。

孟霓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包袱，挎在肩上，出了房门。

没想到刚走几步，就迎面撞上了宋谦之。

男人劲骨如松，挺拔依旧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如往常一般。

孟霓心中有一瞬的惊惶，连忙退到一边行礼。

宋谦之却只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，半步都不曾停留。

“世子爷慢走。”

这是孟霓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，她才直起身。

孟霓径直向侯府门口走去。

门房的人拦下她，她将自己的卖身契递给他查看，而后就顺利出了府。

天下起大雪。

孟霓那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，只留下一串脚印。

须臾后，纷纷而下的雪又将脚印掩埋，彻底没了痕迹。

就仿佛她不曾来过。

……

雪下一夜，除夕便至，爆竹声不断。

宋谦之携齐婉兮一道进宫贺岁，在傍晚才回了侯府。

两人分开去洗漱，之后再到正厅守岁。

浴池内，宋谦之抬手唤道：“来人。”

进来的却是个新面孔的丫鬟。

宋谦之眉心微皱，他明明记得自己昨日才见过孟霓，既然能起身了，居然还不来服侍他？

宋谦之有点想发火，但想到是过年，还是敛了神情，冷声吩咐道：“罢了，你出去吧。”

半个时辰后，宋谦之来到正厅。

年夜饭已然上桌，齐婉兮也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他。

宋谦之左右看看，孟霓还是不在，这一次，他不再压着脾气。

坐下后就冷冷吩咐：“叫孟霓上来伺候。”

“哎呀！”

话落，一旁的齐婉兮却忽然惊叹出声。

看向目光泠泠的宋谦之，她面露难色，似乎很是不好意思的道。

“这……世子，昨日孟霓带着一个男子前来将其卖身契赎走，我见她与那人情真意切，便许她出府嫁人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