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晁冲之笑着对赵明诚说道:“德甫,你有所不知,我兄无咎,乃是和李兄之父文叔,是同门,亦是好友,你说,这缘分,难道不比你我吗?”

赵明诚看了一眼李迒,心道这其中竟然还有着一层鲜为人知的关系,如此一来,李迒和晁冲之的关系,就不能用等闲来视之了。

寒暄之余,仆人上前告知晚饭已经备好,可以开席。

晁冲之对李迒和赵明诚二人笑道:“二位贤弟,请入席吧。”

二人自然奉命,李迒由于年纪最小,故而显得比较拘谨,执意等到晁冲之和赵明诚入座之后,他才肯入座。

席间,赵明诚察觉出李迒脸色有异,便出言相问:“李兄,身体不适?”

李迒这才恍然,他方才一直在思考如何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对晁冲之说李清照的事情,不过他打定主意,不管怎样,总要等到二人单独在场的时候才能说,故而思虑忧深,加之他又没有多少城府,心中所想,尽皆化作了愁容形诸于脸上了,“噢,无碍,无碍。我不善饮酒,故而头有些晕眩。”

这是一个看似很好的理由,但在赵明诚和晁冲之面前说出来,是极愚蠢的。因为上元节时,李迒打擂中就喝过半坛子酒,还惹来台下一阵喝彩声,今天说自己不善饮酒,恐怕有些言不由衷了。

好在晁冲之为人厚道,倒也不在意这些,反而格外关照这位新认的小郎君。

酒过半酣,李迒觉得这样不是办法,天色渐渐微凉,一轮弯月吊在当头,些许的乌云穿过弯月,一阵阵阴影笼罩在庭院之外。忽而,李迒心生一计,便站起来,给自己的酒杯中满满倒了一杯,然后对晁冲之和赵明诚敬道:“今日能与二位兄长把酒畅谈,十分快意,这杯酒,我敬二位兄长。”说完,便仰头将杯中酒饮尽,为表诚意,李迒又连喝了两杯,然后便倒头趴在了酒桌之上。

醉酒自然是佯装。晁冲之见李迒喝醉了,便招呼了仆人将李迒抬进了自己书房中醒酒,那里晁冲之常住,应有之物一应俱全。

赵明诚见状,也知不可再留,否则就有叨扰之嫌,然则他隐隐察觉李迒似乎不是真的醉酒,故而心中满是疑惑。

“叔用,今日还算尽兴,天色已晚,不如你也留下,在寒舍将就***。”

赵明诚知道晁冲之并不是客气,本来他想顺势留下,但转而一想,自己若是留下,恐怕李迒就不会说出此行的目的,于他而言,自己带李迒来见晁冲之,亦是想增进他和李迒之间的情谊,好为他下一步接触李清照做准备,何不做个顺水人情,让李迒达到自己今日所来的目的。

如果赵明诚要是知道李迒此行真正目的,恐怕就不会这么想。

夜深人静之下,晁冲之褪去身上的圆领襕衫,换上一件宽松的对襟素色开衫。看着夜色如墨,他喝了一碗醒酒茶,看着躺在卧榻上的李迒,笑着微微摇头,本想去给李迒盖上锦被,哪知刚走上前去,杯子只捏在手中,一只清冷而略显苍白的手掌握住了晁冲之的手腕。

“噢,你没睡着?”晁冲之略微惊讶,然后笑着说。

“是了,我没睡,也没醉。”李迒放开晁冲之,进而在床榻上坐了起来,整理了衣物,冲晁冲之行了一礼。

“没醉便好,醉酒伤人,以后还是应当少喝一些酒为好。”语气近乎于兄长,满是关怀之意,“来,你醒了正好,陪我喝杯茶。”

晁冲之走到茶桌前,上面摆放着喝茶的“十二茶具”,主要有茶槌、茶碾、茶磨、茶筅等,器具精美却又淡然素静,显示出茶具主人的淡雅之情。晁冲之先用汤瓶先将饼茶碾碎,置于碗中,再以少量沸水冲点入碗,将茶末调成膏状,然后执壶往茶盏中点水,同时以茶筅快速搅拌茶汤,使之泛起汤花,很快,两碗茶便跃然而出,闻之清香扑鼻,原本还有一丝醉意的李迒,此时也已经摒除了脑中昏昏沉沉的意境,倒也变得清爽起来。

李迒欣然答应,走到晁冲之的对面盘膝而坐。接过一碗茶,李迒在鼻尖闻了闻,先是抿了一小口,只觉得茶香四溢,在齿间留存,久久不散,情不自禁叫了一声,“好茶!”随即不顾茶温,三两口便饮尽了碗中茶水。

“哈哈,你喜欢便好,看来李兄也是喜茶之人。”晁冲之见李迒不似作伪的样子,心中亦是欢喜,进而又上手做茶。

“哪能,我不过是门外汉,这高雅之事,我可学不来。”李迒大大咧咧的性格此时已然暴露无遗,不再伪装。

“我听说你父亲在汴京买了一处宅子,名曰‘有竹堂’,虽未亲眼所见,但听名字就可知晓,你父亲也是一位高雅之士。”说完,又给李迒递过去一碗茶。

“我父亲倒是如此,他除了忙于公务之外,每日最喜欢的,也是喝茶吟诗,要不就是会友饮酒。”李迒说到此处,眼睛一转,便把话题引导下去,“要说我父亲的友人中,我敬佩的,就属晁大伯了。”

“晁大伯?”晁冲之不解的问。

“噢,你不晓得,令兄晁补之既然是和我父亲为友,我自然是要喊一声大伯的,不过这样一来,我和晁兄之间,这辈分,恐怕有些混乱。”

晁冲之摇头,笑道:“那倒也不必,你我两家本无亲缘关系,再说我兄本就年长我甚多,与我站在一起,恐怕都以为是我父亲,你我单论,不必理他们。”

“是了!”李迒脸上噙着兴奋,从晁冲之的话中,他能觉察到,晁冲之是一位不拘泥于小结的人,这样一来,倒是解除了李迒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顾及——辈分的伦理世俗之论。

不过就如晁冲之说的一样,两家本无血缘关系,即便是结成亲家,倒也无碍于这种亦师亦友的辈分。

另一个,李迒觉得晁冲之是一位人品极不错的人,他虽然涉世未深,但见微知著,从晁冲之在上元节力劝赵明诚的举动来看,他是一个不乘人之危的正人君子,但唐朝的来俊臣说过,“人之情多矫,世之俗多伪,岂可信乎?”故而李迒并不着急妄下结论,还要多看看再说。

“晁兄,我与父亲来汴京不过半载,期间也知晓了许多官场上的事,我亦听说朝中有很多达官贵人曾亲自登门拜访过,但不曾听说你入仕为官的消息,凭借兄之才华,想要入仕为官,并不是一件难事,可为什么还要进太学中呢?”李迒刚说完,便恍然大悟道,“噢,我知道了,晁兄是想通过自己科考入仕,并不屑于攀附权贵,当真让小弟佩服!”

晁冲之一摆手,“严重了,为兄我只是不在意仕途罢了,人立于天地间,又何须非要执着于官场,想我亦出身官宦,但父兄皆因党争相继被贬谪罢官,我从小耳濡目染,虽不曾踏入官场,却已经心生厌倦,平生唯有纵身诗文和山水一途,做个逍遥先生罢了。”

李迒在心中感叹,世间竟有如此人物,不为名不为利,真是难得。可若如此,自己的父亲会将阿姐许配给他吗?这个问号一直萦绕在李迒的心头。

试探还在继续,李迒又借了话头问:“兄长,你出身清华,业已过了弱冠之年,怎么府上一位女眷也不曾有,难道未曾婚配?”

这是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,李迒自然知道晁补之提亲之事,如果晁冲之有了婚配,怎会如此行事。李迒却要问上一问,有他自己的道理。他亦出身官宦,对官宦子弟的习性有所了解,很多官宦子弟在十几岁虽的时候就有了通房丫头,对男女之事早就烂熟于心,在弱冠之年还未婚配的,恐怕少之又少,故而有此一问。

“李兄,说到底这都是我的私事,不知道为何你这么感兴趣?”晁冲之看了李迒一眼问。

这倒把李迒问的一愣,让他不好正面回答,干脆将心一横,直接开口道:“晁大伯在上元节那晚来了我家。”

晁冲之蹙眉道:“嗯,这我倒不知,不过兄长和令尊是好友,上元节去探访一二,也是寻常事。”

“难道上元节晁大伯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话?”李迒双眼发亮,身体微微向前。

“嗯?我兄长在上元节那一日,并未来寻我,也并未与我说过什么,那一日我一直和德甫在外游玩,到了第二日的寅时才回的家中。怎么,听贤弟的口气,似乎有事?”

李迒这才确信,晁补之提亲之事,晁冲之竟然是毫不知情。这就有些奇怪,按说tຊ晁补之是晁冲之的兄长。如果要提亲,正常来说必然要同自己的亲弟弟商量一番,像如今这种局面,恐怕只有一种可能,晁冲之当时提亲只是一时的兴起。

“那么,”李迒又说,“晁大伯在上元节之后呢,也没对你透露半字?”

晁冲之摇头,抱着一碗茶,浅浅喝了一口,“李兄,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?”

李迒有些茫然,此时的他不知道该不该向晁冲之说明缘由,但他既然不知晓,说出来定然是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窘事,对李清照的名声亦不是好事。

于是他说:“没什么重要的事,是晁大伯与我家阿姐十分投缘,两人倒成了忘年之交,就想说晁大伯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,看来没有。”

“有这种事?我兄长为人孤傲,能入他法眼者,这世间恐怕不出两指之数,不曾想令姊竟然有这等魅力,能和我兄长结为忘年之交。”晁冲之被李迒说的来了兴趣,原本有些倦意的眼神亦充满了好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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